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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州風雲信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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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州風雲信傳安

第二日,清晨的小鎮早已熱鬧起來,喧鬧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入隔音一般的客棧包廂內,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美目緊閉的人垂下的眼睫輕輕顫了顫,終於睜開了那雙波光瀲灩的水眸。

姜懷柔此刻還有些遲鈍,疲憊地環視了四周,發現是在完全陌生的房間裏,感受到腿上已經沒那麽清晰的痛感,且已經包紮過了,索性強撐著坐了起來,暗暗慶幸,看來她是得救了。

擔心扯到傷口,就安靜地靠在一旁閉目養神,沒過一會兒就覺得唇上幹的厲害,渴意泛濫,凝眉看向四周,打算小心些扶著過去倒些茶水。

姜懷柔皺著秀眉,忍著疼一步一步地挪到外廳,緩緩坐下,待坐穩後不由暗松一口氣,還能行走看來傷口並不算很深,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還是溫的,可能才換了不久。

正在飲茶的姜懷柔察覺到門口的動靜,放下瓷杯淡然看去,來人並不知道她醒了所以並未敲門,推門而入的是一位青藍色束腰衣袍的俊朗男子,一時間兩人都有些詫異,面面相覷一會兒,還不等姜懷柔打招呼那男子就客氣地行了個禮。

驚喜說道:“姜姑娘,您終於醒了!在下是二殿下的護衛楚不聞,還請姑娘莫要害怕,稍作等待,我這就去將殿下喊來。”

說罷就直接跑出去了。

二殿下不就是禦景煊嗎?是他救了自己?可上次在家聽爹爹無意間說道的那些關於他的傳聞……

九歲時,同齡人還在過家家的時候他便文武精通,親手將惹了他的大皇子給揍得半死不活,外人覺得他小小年紀就如此狠戾無情,還重傷手足,哪怕天賦異稟,將來也一定並非善類。

然而,這種指責只持續到了他十五歲那年,因為少年已披盔帶甲,英姿颯爽地馳騁沙場,一舉將青洲地區納入嘉寧國版圖。

從此,聲名萬裏受萬人敬仰,可又因冷漠的性子和狠辣絕情的作風硬生生將敬仰給換成了敬畏。

思此,不禁想起那道灼灼風華的修長身影,暗嘆上天真是眷顧他,不論是容貌氣質還是成就,他無疑都擁有最好的,而今也還不過是弱冠之年。

禦景煊的包廂就在隔壁,楚不聞來回不過小半會兒,木雕門再被推開時就是一位清冷矜貴的尊貴男子,面容冷峻,並無半點起伏。

姜懷柔清婉的臉上劃過一絲錯愕,急忙起身行禮:“臣女姜懷柔,見過二殿下。”她常年習武,有意顧著傷口自然就不會輕易扯到。

“嗯,坐吧。”聲音一如它的主人一樣冰寒。

擡步走向圓桌對面靠近開窗的位置悠然入座,幽深的目光隨意看向姜懷柔,深不可測,“姜小姐接下來有何打算?”

姜懷柔雖詫異他不過問自己的傷是怎麽來的,但也很快就反應過來,柔聲回道:“臣女此番是要回魏遠山的,並無將此事告知家父的打算,二殿下的救命之恩臣女感激不盡,定謹記在心回報於您。”

至於怎麽個回報法她還沒想好,看二皇子有什麽表示再作打算吧。

禦景煊挑眉,嘖,還是個懂事的?也不知姜賀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薄唇輕啟:“不必,姜小姐是魏遠山的弟子?”

姜懷柔禮貌地淺笑一下,溫和說道:“是,臣女是魏遠山清風涯的弟子,師父名為賈千弦。”

女子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驕傲,讓禦景煊偶然回想起她暈倒時口中呢喃的一句“師父”,看得出來她是極其信賴她的這位師父的。

思酌一番,覺得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就起身要走,冷冽的聲音在經過姜懷柔時響起:“本殿還有事,就先告辭了,姜小姐若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楚不聞,他會幫你解決。”

“多謝。”

後者只是闊步走出,並未多言。

楚不聞目瞪口呆地看著禦景煊毫不留戀地離開,內心百感交集,還沒反應過來他怎麽就被留下來任憑姜姑娘差遣了呢?不由暗暗回頭看了一眼當事人,誰知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也恰好看向他,兩人正好打了個照面。

楚不聞手足無措地摸了摸腦袋,擺出了一抹自認為十分和善的笑容同姜懷柔打了招呼:“還請姜姑娘多多指教了。”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要讓他留下來承受這尷尬至極的氛圍?倒不是他不願,只是兩人互不熟悉,殿下把他留下來無非是陪著姜姑娘解悶的,可琴棋書畫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又不會,總不能給姜姑娘整個刺繡吧?

禦景煊要是知道楚不聞內心的想法,定黑臉將他丟進蛇窟好好反省反省,虧他能想到解悶。

姜懷柔嘴角噙著笑意,雖不知楚不聞在糾結些什麽,但既然二皇子將他留在這也不好讓人家回去,況且她這行動不便,的確需要旁人的幫襯。

不過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跟要打起來似的,頗有些無奈地婉聲笑道:“楚侍衛當真有趣,能麻煩楚侍衛幫我找個人嗎?”

她可沒忘了王師傅這檔子事,說不定已經回去尋她了。

楚不聞聽言,方才的那一點拘謹早跑到九霄雲外去了,眨巴眨巴眼,正聲說道:“姜姑娘盡管直說,在下一定盡力為姑娘找到。”

話落,楚不聞心下微驚,這姜小姐不過溫聲細語了幾句,他就下意識覺得又親切幾分,看來這位姜小姐的清婉氣質也是名不虛傳。

又或者,是因為自家殿下一改往常的冷漠,連帶著他也心態變了?也不對啊,雖行事反常可他也並未看出殿下情緒有何改變,楚不聞陷入了深深的沈思。

“是將軍府的車夫王師傅,我同王師傅一起遇險,無奈之下就讓他到最近的鎮上尋找醫師,現下他應該還在尋我,煩請楚侍衛幫我打聽一下王師傅如今身在何處了。”

楚不聞微訝,沒想到姜姑娘貴為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劫後餘生還如此關心一個車夫的死活,這倒與那些驕縱成性的世家小姐不同,不由對姜懷柔心生幾分敬意。

答應的很是爽快:“姜姑娘放心,”又朗聲說道:“我先去給您點些飯菜,姜姑娘可有什麽忌口的?”

姜懷柔笑著搖了搖頭,“都可以,楚侍衛看著準備就好。”

楚不聞得到指示就行禮離開了,安靜下來的包廂讓姜懷柔不免多了幾分考量。

先不說她與二皇子禦景煊素不相識,單說他的性子與過往事例就可以看出他並不是個熱心腸的,就算是當今聖上也拿他沒轍,更別提是看在她爹爹的面子上了。

本來她也不疑有他,直到這人竟把貼身侍衛留下照看她,不免讓她多了些疑惑。

罷了,想不通就不想了,不管怎麽說,他都於她有恩,回頭可得好好謝過才是。

姜懷柔起身立於窗前,大致看了眼外面的形式,初看那些行人的衣著時還不免有些怔楞,沒想到這個小鎮竟然是捷州風情,看來她這是到了捷州。

捷州是嘉寧三十六州之一,先帝時期喜尚豪邁之風,捷州作為先帝最常巡游打獵的地方自然緊隨其後,衣服色彩大多鮮艷,以不同顏色的串珠為飾,袖口用彩繩纏了幾圈紮緊,發飾也不同於京城或者江城的以金銀水晶絹花為主,是彩珠飾品。

她如今腿受了傷,也不好在此地久待,早前已托人給師父送信說要回魏遠山了,與其到了魏遠山被不知情的師父嗔怪,還不如早些寫了信送去說明無礙,這樣師父也不用擔心她了。

想著也就去到了另一邊的書架上取了筆墨紙硯,熟練地研墨鋪紙,撩過袖子眼含笑意地一筆一劃認真書寫。

楚不聞領著飯菜進來時就見姜懷柔正神色專註地寫信,放低了聲音走進去說道:“姑娘是要給家裏報平安嗎?”又一邊招呼小二把飯菜放在圓桌上。

姜懷柔抽空擡眼笑著看了眼楚不聞,又繼續手上的動作,“我本就是要去魏遠山的,將此事同家裏人說了無非是徒增擔憂,我這是在給我師父寫呢,路程是要晚上幾天了。”

楚不聞了然,又疑惑問了問:“姑娘的師父是?”

“我師父名為賈千弦。”

賈千弦這個人楚不聞是聽說過的,是魏遠山的長老,清風霽月,公子如玉,門下弟子是魏遠山所有派系中最少的,只有六十七人,個個都出類拔萃。

想不到姜姑娘看上去清婉柔和,竟實力不凡,“想不到姑娘竟是賈千弦門下弟子,真是令在下吃驚,若有機會,我倒也想會一會姑娘這傳說中清風霽月的師父。”

姜懷柔正握著毛筆的手一滯,垂下的長睫遮住了眼底的笑意,微勾櫻唇,“師父很好相處的,楚侍衛一定不會失望的。”

楚不聞也不由勾了勾唇輕笑,見姜懷柔寫好就上前接過,讓其先用膳,信件他一會兒托小廝送到鎮上的驛站去就行。

——

此時姜懷柔的隔壁,氣氛竟出奇的輕松。

掌櫃原先被請過來時是十分忐忑的,尤其是那位公子讓他坐下時,精明的雙眼緊張兮兮地打量著禦景煊的臉色,好在那不好惹的侍衛能說會道,讓他也不由放松警惕。

“掌櫃的,緊張作甚?我家公子只是想聽一聽你上次說的捷州巡撫官之事的後續,你也知道我們都是外地人,哪會有你這個大掌櫃的消息靈通,你說是不是?”

原來是為這啊,嚇得他差點沒給跪了,不過也好。

掌櫃不動聲色地放松下來,雙手一拍膝蓋,樂呵道:“原是為這,公子想聽什麽?我只要肚子裏有那點墨,也得全數給用了。”

禦景煊長眉微挑,漫不經心地用手中的竹簡挑逗玉瓶裏插著的新鮮寒梅,“就接著上次的吧。”

這等表現的機會,他可不會放過,更何況他圓滑處世多年哪會不知道這公子不是想聽而是想打聽?

反正對他也沒什麽損失,這公子看上去也絕非池中之物,若有什麽有用的被聽了去,指不定他就跟著沾光了。

心中算盤打得響,面上不顯,“關鍵是少府蕭鴻飛竟欣然應允,可這蕭鴻飛卻是出了名的渾人,當即就打草驚蛇,惹得那批人帶著大隊人馬沖入他的府上給直接······”掌櫃壓低聲音手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禦景煊深如古潭的雙眸閃過一抹異色,修長的手指因為思索若有若無地輕叩桌面。

楚不聞佯裝震驚地看向掌櫃,不動聲色地問道:“嘶,這麽大的事就沒驚動上面嗎?”

這話仿佛是觸動了掌櫃的心緒,本生動的表情變得有些沈悶,嘲諷出口:“可是驚動了,但那些只顧自個兒享樂的人物哪會管這些?這個少府沒了,下一個就到任了,久而久之,捷州的百姓就麻木了。”

過多的,誰也不能說,是要砍頭的。

禦景煊挑眉,捷州巡撫官調遷之事可與此毫不相幹呢,僅是被吏部尚書駱子衡以撫州巡撫官已是懸車之年辭官還鄉致使職位空缺又無合適的人選為由,請示了父皇和丞相獲批後便直接將捷州的巡撫官給調去了。

掌櫃這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又接著說道:“按理說,安縣隸屬捷州,發生如此猖狂之事甚至就連身份特殊的督察少府都被明目張膽地奪了命,捷州的巡撫官定是要被問責的,可偏偏這時又被調走了,安縣百姓找誰說理去?朝廷又遲遲不下公文,百姓還不是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

輕嘆一聲,“唯一能安慰到安縣百姓的,怕也就是新任少府是帶旨上任,將朝廷下旨撥的安撫公款全數用來興建水利,減輕賦稅了,可這又如何能消了百姓心中的不平?頂多是閉口不語罷了,畢竟日子該過還得過喲。”

說是安縣的,但天下百姓誰又看不出點門道?辛酸的,可不僅僅是安縣。

說朝廷無能吧,可又不是那麽一回事,嘉寧國的繁華是前所未有的,只能說,上面有人故意壓著這事,聖上是明君,天下人都看在眼裏。

禦景煊放下竹簡,沈目看向楚不聞,後者會意:“掌櫃的,這些銀兩你就拿著吧,權當是我家公子給你買個茶水潤嗓吧。”

掌櫃頓時兩眼放光,接過銀兩悄悄放在手裏掂了掂,驚喜地“誒呦”一聲,滿臉堆笑:“公子真是客氣,喲,到飯點了,待會我就把好酒好菜給您送來。”

楚不聞知道自家殿下不喜客套,就自覺地接過話:“有勞掌櫃了。”

“哪裏話,哪裏話。”說罷就退出去順帶把房門給帶上了。

確認周圍無人後,楚不聞不再掩飾,看向禦景煊,凝聲問道:“殿下,這掌櫃看來是已經傳達完他主子的意思了,將疑點引向之前任捷州的巡撫官和蕭鴻飛。”

這些人就喜歡背地裏使陰招,早在進入客棧之前他們的人就已經發現那掌櫃收了錢,索性直接順勢讓那掌櫃都給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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